如果你以为爱一个人是简单的事,那么你错了;如果你以为被爱一定是一件幸福的事,那么你更错了。在商品大爆炸的年代里,情感是一种玻璃,随时随地都有被打碎的可能。爱仅仅只是情感世界里的一滴水或者一朵浪花,如果脱离了情感背景去谈爱或者**,都将是苍白无华和不堪一击的。我认为卢平就是这样和我谈爱与**的。
卢平原本是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她的成绩一度出类拔萃,使得她被保送北大深造成为一种可能。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那么现在的卢平或许正在未名湖畔散步或者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快乐地读书呢。
卢平在十八岁的时候,认为自己的思想已经成熟,她渴望人们理解她的百乐2号**思想理论和行为。犹如麦子成熟之后亟待收割那样。事实上,她焦灼的目光忧郁的面庞徘徊的步伐,恰恰与她的思想背道而驰。她实际上还逗留在单纯的驿站,所谓高瞻远瞩的目光,只不过是理想灯塔照耀的光芒而已。
卢平欣赏我,是从我的诗歌开始的。若干年之后,卢平义愤填膺地说,诗歌是骗人的臭狗屎偏偏插上一朵自作多情的野花进行招摇,远远看着,似乎确实是一道风景,当你探下身子去品尝的时候,上当的只能是你自己了。
我倍感惊诧。在我们相识之初,卢平纯挚的目光清如碧潭,虔诚的表情有如信徒在经受洗礼。她说什么,说诗歌是圣洁之水,能洗净灵魂;是绚丽之花,能芬芳世界;是甘醇之酒,能让人类陶醉;是带着露珠的花瓣,是含着芳馨的春风,是闪着七彩的阳光。
卢平说得真好。**中,我一直把卢平当做美丽的天使。
而卢平的变化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也许,这就是现实的力量,无可抗拒。
我和卢平相识之后,很快友好起来。共同的语言共同的话题,让两颗心灵在同一片蓝天下,裸去外衣,真挚地碰撞出一片缤纷。世界因相识而变得美好,年轻因相知而变得隽永。我和卢平手拉着手走路,走向绿色的河滩,面对浩瀚的逝水,在四月芬芳的暖暖的春风里,深情地拥抱在了一起。我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一弯新月冉冉升起。两双手握得很紧。
没有任何过渡,一切自自然然,就像是天意。
我们忘乎所以地说着笑着,仿佛是把鲜花向着世界投掷。
爱的滋味很美哦。卢平揽着我的腰说,爱让世界更美。
我们背靠背坐在河滩上,海阔天空地说着,像竹筒倒豆子那样毫无保留。
后来,我回想起那段无瑕的岁月,总是面红耳赤。当初的胆量与气魄,都是今天的我所无法企及的。岁月再多走我青春的时候,顺手也把我的胆魄一并带走了。其实,昨天的我已经死了,一切的风花雪月也一笔勾销了。
我们的结局都很悲惨。载了面子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各奔西东。
逃离校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一只丧家之犬。
且不说理想抱负如残花败柳飘在风中,亲人的目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初我跪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接过父辈为我东拼西凑的学费时,是如何起誓发愿啊?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历历在目。我的目光经过一张张忠厚的五星宏辉**面孔。它们黧黑多皱却刀削斧劈一般筑进我的心上。让我魂牵梦萦。那一张张皱皱巴巴大小不等的钞票,正是我人生的一张张债券啊。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够一一偿还呢?更重要的是,那辛苦钱背后的一颗颗殷殷之心,能让我浑身失火,如坐针毡。
据说,后来卢平也几经波折,做饭店服务员,做小本生意,当倒爷,嫁给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之后又离婚,当起了老板等等。
在卢平写给我的信中,我看不出什么背景。她的话都似空中楼阁,让我只能仰望,无法触摸。
卢平最后一次请我喝咖啡,是在一个九月里晚霞迷人的黄昏。
有舒缓的音乐在我们身边流淌,像是门德尔松的曲子。我看到卢平的眼睛,显得那样平静而深邃,如深潭不能见底。卢平举手投足都能保持这种平静。我能感到,是那种曾经沧海式的平静,仿佛平静之中已经包含了千山万水。
卢平要结婚了。她要嫁给一个会写小说的大老板。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卢平对她未来的丈夫是十分满意的,也可以看出来,卢平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罗曼蒂克式的憧憬。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变成了具有五星宏辉**社会属性的人,曾经的挚真就像曾有的死皮一样在岁月里逐渐剥落,留下的只是颇具真实性的我们。
我们默默地坐着,看晚霞一点一滴凋谢成尘。
苦咖啡把味蕾刺激得麻木不仁。
那个时刻很庄严,就像在观看自己的生命一瓣一瓣飘零。
空气里充满了宿命。
一切已经不再需要言语。
晚风轻轻地吹起,桂花的香味如陈年佳酿泼在空中,氤氲开来。
沉默的目光,冷却的咖啡,只有时间的琴声铮铮晕散……
我们向着消失的初恋默哀,似乎是一种仪式的完成。
而后,我们在霓虹灯的色彩中,默默而视,轻轻勾一勾手。
所有的答案飘在风中。所有的恩怨,化作淡淡一笑,一笑已经越过了沧海桑田。
一切已经不再需要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