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考试了，学校组织考前放松，以班为单位，分次在空灵镇外野餐郊游。陈媛今天穿着一袭淡黄色柔纱连衣长裙，更显飘逸秀丽，但也不便负物；段喜觉得是一个献殷勤的机会，主动帮陈媛拎包、拎水，真是鞍前马后；陈媛知他心意，虽觉不宜，但又不好拒绝，只好由他效劳。郭凤琴还是继续紧跟宝贵，一路说笑，有时也跟段喜搭上两句；段喜本来对郭凤琴挂着歉疚，现在看到这场景虽然心里头酸酸的，但也有点心安理得起来。空灵镇郊外景色的确迷人，远山云雾就似一幅水墨画样，近处农田一行行一列列似没有穷尽，稀疏的几处小村落尽显自然之态。一条弯弯的小河从薄雾中走来，令人缺憾的是河水污黑发臭，漂浮的垃圾取代了大部分浮萍。他们栖息地有几棵参天大树遮阴，稀疏的小草已遮不住欲见阳光的黄土，有石椅石桌，是专供游人休息之地。在不远处有一寺庙，于是一些同学建议到寺里去许愿上香，以期考试过关，大家一致同意。

    寺庙很小，传统院落格局，东厢西厢走廊加前后几间庙堂，正门眉上的红色匾牌写有"空灵寺"三个金黄大字，已有些退色，一幅对联分挂左右，上联：“法门平等人天共仰”，下联：“觉路光明凡圣同游”；门口有二个乞讨的婆婆躬腰哈背、哆哆嗦嗦；人流很少，香火不旺，进出不过二三人。这时同学们陆续进入，陈媛觉那二个婆婆可怜，丢下一块钱，段喜说：“不用给的，天下可怜人多了，你给不完的”，又说：“还有她们的儿女呢？连政府都不管”。陈媛说：“我妈妈说见到乞讨的就应给点，给不穷的，并说你给的是钱，但得到的是善心，得到的其实更多”。段喜没法，说：“嗯，那我也要点善心”，也丢下几个零镚说：“我们进去吧”！宝贵接口陈媛的话说：“你妈妈说的跟我奶奶说的好象，说什么吃不穷，穿不穷，给不穷的，估计你妈妈也念佛吧”！也施了一块钱，郭凤琴拉着他一同进入寺庙。

    一进门就见一个塔型香炉，几支香轻烟袅袅，后有一间佛堂，几人从东厢走廊先后进入，当中一尊千手菩萨像，前有香案和功德箱，功德箱下一块大大的棉蒲团。已有同学在上面跪拜磕头，口中默念，估计是许考试之愿，更多同学则喧哗嘻笑，有小沙弥出来要求肃静，说对菩萨要心存恭敬，磕头许愿心诚则灵，还告诉说后面有抽签解签之处。佛堂一时安静下来，陈媛往功德箱里投入一块钱，见蒲团空出，上前跪倒就拜，长裙漂洒在地，象一朵盛开的花，只见陈媛一脸的虔诚，拜了三拜，缓缓起身站立一旁，段喜惊奇她如此郑重其事，有点讨好地说：“陈媛心愿必然能成”，又问：“陈媛许的什么愿”？陈媛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不许个吗”？段喜道：“我本来不信这个的，不过看你刚才那么虔诚，我都有点信了；万一这世界真有菩萨，我不信岂不是吃了亏”？说完也往功德箱里投入一块钱，然后跪倒就拜，郭凤琴问宝贵：“你想许个什么心愿”？宝贵说：“我就愿我爸爸妈妈还有义父奶奶妹妹身体健康高高兴兴吧”！宝贵一口气把家庭成员都说了出来，说的快而流利，把大家都逗笑了，郭凤琴说：“我这段时间功课做少了，我就许这次考试能顺利通过吧”！段喜问陈媛：“你为什么不问我许了个什么愿”？陈媛问：“什么愿”？段喜答：“我只是想在你心中占个位置”，陈媛红脸笑道：“你心不诚，不灵的”，段喜摇头，一脸无奈。

    四人礼拜完毕，向后堂走去，后堂转角处有张长桌子，有一个和尚端坐桌旁，桌上有两个竹筒和一些茶具、纸笔，一块牌子上写着“智鉴大师 抽签、测字”。

    郭凤琴说我们抽个签吧！ 说完径直走过去，大家也都跟上。智鉴问郭凤琴：“施主想问什么”？郭凤琴看了桌上的签筒一眼嘻笑说：“我抽支签吧”！说完拿起桌上的签筒用力摇晃起来，有一枝签跑到最上头来，郭凤琴就拿起这枝签交给和尚，智鉴看了一眼正色说道：“圣签不可随意为之，须心有诚意并默念求取意向，此签不算，请重新抽取”，说完又将此签放入竹筒，郭凤琴于是一脸严肃，闭眼默念，上下摇动签筒，重新抽取一枝递给智鉴，智鉴按签号在另一竹筒里取出一首签诗递给郭凤琴，郭凤琴打开念道：

    “花开花谢在春风
      贵贱穷通百岁中
      羡子荣华今已矣
      到头万事恐成空”

    念完，问智鉴大师作何解，智鉴说：“先须知道施主求问什么”？郭凤琴答：“问婚姻”；智鉴说：“此签中上，求望有成有败，始快终害、吉中有忧，忧中有泰。富贵穷贱四者循环，如花开花落之变也，如问婚姻，须防晚景之变，但只要施主不为泰所移，不为否所困，必能人定胜天也”。郭凤琴有心，用笔记下，谢过站在一旁。

    陈媛上前对智鉴小声说：“我也问婚姻吧”！说完拿起签筒轻轻上下摇动，只一下一只签就跳了出来，落在地上，智鉴看了一眼，脸色略变，说道：“签落地不算，请再抽，须先想求取意向”，陈媛将这枝签捡起，递给智鉴，智鉴又重新放入签筒，陈媛闭眼静默片刻，将签筒重又拿起，上下摇动，一只签又跳出来，陈媛取出这枝，递给智鉴大师，智鉴找出这枝签的签诗递给陈媛，陈媛小声念道：

    “碧玉池中开白莲
      庄严色相自天然
      生来骨格超凡俗
      正是人间第一仙”

    智鉴道：“此签大吉，如问婚姻：一见钟情，婚姻美满，将生贵子”，陈媛道：“我想知道刚才落地的那支签”，智鉴道：“施主很聪明，刚才那支签虽有凶兆，但也属上签，并且不示姻缘”，说完，找出那支签的签诗递给陈媛，陈媛一看：

      本是月宫捣药蟾
      降落人间非偶然
      只因偷药飞天过
      历劫尘世本当然

    智鉴接着说道：“历劫本凶，但劫后必生，既然是“历”，则历过为吉。此签凶中有吉，故施主无论遇到任何凶险，只要想着否极泰来，必能劫而不凶，苦尽甘来，两签相合，可说大吉小凶矣”。陈媛谢过和凤琴站在一起。

    段喜上前道：“姻缘天定，测也无用，我就问前程吧”！拿起签筒上下摇动，然后说：“我喜欢八，就抽第八支吧”！于是顺数了第八支签抽出交给智鉴，智鉴看了签号找到签诗递给段喜，段喜念道：

    “前程锦秀如鹏飞
      奈何天低折翅坠
      自甘蓬雀驻丛林
      天火人乱无处飞”

    段喜恶之，说：“这支不好，再抽”，重新拿起签筒快速摇动，然后抽出最上的一支签递给智鉴，智鉴找到相应签诗递给段喜，段喜再看：    

      喜出望外天添财
      富贵荣华自会来
      祖宗积德终有度
      余庆终有用完时

    段喜问道：“此签何解”？智鉴答道：“此为上签，大吉，前程似锦，但也略有隐忧，结合前签，须防乐极生悲，切记”。段喜谢过，在旁坐下。

    宝贵上前道：我也问前程，拿过签筒，左右急速摇晃，然后高抛空中，再伸手接住，己有一支签几欲掉出，宝贵将这支签取出，递给智鉴大师，智鉴将签诗找出递给宝贵，宝贵打开一看：

      仙风道骨本天生
      又遇仙宗为主盟
      指日丹成谢岩谷
      一朝引领向天行

    智鉴大师惊道：“此为上上签，大吉，本是仙骨，又得神助，定会事业有成，走向光明正途，好签，好签”。

    宝贵喜道：“他们都抽了二支，我也再抽一支”，说着在签筒里又直接抽出一支递给智鉴，说：“这支问婚姻吧”！，智鉴把签诗找给宝贵，宝贵打开一看，只有一句：

      婚姻本是天注定，
      机缘偶时便相亲。

    宝贵问这也是签诗吗？智鉴说：“此为外签，我在原一百支圣签外加了三支，都是一行两句，专用以测婚姻吉凶。这三支签较短，竟还被你抽出，显现命理原有定数，此为上签，大吉”，宝贵谢过。

    四人各付签资，离开佛堂，来到后院人工景园处游玩，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使院里显得阴凉僻静，园里有一小溏，有几朵莲花静静躺在里面，如羞女闭目，又如玉体横陈；陈媛看着来了诗兴，吟了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段喜对陈媛说：“啊！我看这句用在你身上更合适”，陈媛轻嗔道：“贫嘴”，又道：“我们以莲花为题吟咏几句诗怎样”？段喜点头道：“好啊”！陈媛道：“我先来”，吟了一首王昌龄的采莲曲：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段喜有心显才，口占一首慢慢吟道：

      莲叶覆绿水，
      绿水红鱼肥。
      一茎出污泥，
      并蒂莲花开。

    陈媛拍掌赞道：“好”，郭凤琴道；“我想起一首江南曲”，吟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西南北” 。她把后面的四句合在一块说出来，把大家都逗笑了。

    宝贵想不出还有哪句诗是咏莲花的，就说：“我就背几句课本上的“爱莲说”吧”！段喜道：“不行，一定要诗，背不出就作一首嘛”！宝贵有些生气，说：“你们想吟诗，我又没答应，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呢”？陈媛解围道：“宝贵平日习武练武，又要应付功课，哪有时间学诗作赋呢？况诗文本是一家，就背二句“爱莲说”吧”！于是宝贵背道：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陈媛击掌鼓励，郭凤琴叫好，段喜也只好叫好。

    时己近午，同学们陆续离开，陈媛说我们也走吧！经过西厢走廊时，看到墙上有各种云腾雾罩的佛像壁画，宝贵看到一个菩萨像觉得特别熟悉，并且似乎在看着自己微笑，又似对着自己说话；就说：“这个菩萨我见着特别亲切”；陈媛道：“我也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嘛，谁见着都亲切”。郭凤琴看着道：“我怎么不觉着”？

    大家走出空灵寺，又回到了栖息地，早已有同学围在石桌上打牌游戏，多数人铺地休息，有同学己开始架炉生火，烧烤带来的食品，一时间轻烟滚滚，肉香四溢。宝贵几人来到己没有合适位置坐下，宝贵发现有一倒下的石桌处很阴凉，就走过去将石桌扶起，又将一石凳支在底下。大家都赞叹宝贵力大，陈媛惊佩道：“实在看不出你有这么大的力气”，宝贵红脸说：“不知何故，我天生力大，爸爸说我三岁就能抱起一箱苹果，实际上，我自己并不觉得”。郭凤琴道：“要不怎么能力敌八贼呢”？段喜道：“孙宝贵不上体校实在浪费了，要不怎么也能拿个什么举重啊、武术啊的冠军”。

    说话间宝贵己把炉火架好，段喜领了一些木炭柴火过来，生起炉火，宝贵把带来的食品，有鸡腿，羊肉，干子等串起架于炉火之上，动作非常闲熟；见众人眼光有异，宝贵说：“我常上山到义父家里，义父喜欢山野生活，常做这种烧烤，是以熟练一些”。

    太阳钻入云里，树下更显阴凉，微风阵阵徐来，解去一些暑热，变形的空气又伴着热浪扑入脸颊，摇曳的篝火拌随着烤肉哧哧的声响，彷佛回到远古时代。郭凤琴和陈媛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席地而坐，段喜将烤好的鸡腿递给陈媛和郭凤琴，说：“能与两位班花一起野营实在是件幸事”，陈媛笑道：“有两位帅男在旁侍候也一样有幸”。段喜转过身也坐在地上，看着陈媛巧笑倩兮模样，愈觉美丽，冲口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郭凤琴触动心事，冷笑道：“要不要再做一首臧头诗来示爱呀”？段喜大窘。陈媛问什么臧头诗，郭凤琴忽然哭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段喜一把抢过。陈媛就明白了一大半，原来他们两个还有这么回事，只听郭凤琴道：“还怕新人看到啊？要不我背一遍吧”！段喜急道：“别”，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实在不愿新人面前谈旧事，是以脸红到耳根。陈媛解围道：“原来你们有秘密啊，秘密还是臧起来的好，宝贵你说是吗”？宝贵见着这一幕，早已回过味来，原来郭小姐早有心上人啊！那么跟我怎么的都是假的啦，心中不免有些忿恨。听到陈媛问话，接口道：“是”，见陈媛跟自己使眼色，就说：“陈媛，我们领点木炭去”，陈媛答应着站起身，对段喜说：你们帮我看着啊！

    段喜对郭凤琴本就有歉疚感，看着郭凤琴有意跟宝贵勾搭时，也是醋意难平，只因为想追陈媛，反使自己心安理得。现在郭凤琴泪眼婆娑把话说开了，追陈媛的心也就灰了。看着郭凤琴带雨的脸颊，幽怨的眼神，霎使段喜充满悔意，段喜拿出纸巾，为郭凤琴擦去眼泪，低声致歉道：“琴，我错了”，郭凤琴刚扬起脸，段喜迅疾亲了一口，把手中纸条又递给凤琴说：“我们还做鸳鸯吧”！又道：“要不，就做凤凰，由你来选”！

    宝贵和陈媛一会回来，这里早己如天气般晴朗，大家添炭加火，边烤边吃。陈媛对宝贵说：“宝贵，教我练武好吗”？宝贵道：“好啊！你愿意学，我当然愿教，不过练武很辛苦的，你这样一个又娇又媚的千金小姐，还是别学这个的好”。陈媛幽幽的道：“我不怕辛苦，你只教我些简单的防身就好”，宝贵答应，忽感觉到她说这话时是一副楚楚柔弱的模样，少了平时的许多高贵，这激起了要保护她的感觉，道：“有谁敢欺负我们陈小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说着扬了扬拳头”。

    段喜轻声对郭凤琴说：“陈媛有意孙宝贵”，郭凤琴有点不信问：“你怎么看出来”？段喜道：“除了我叫你“琴”，还有同学叫你小名吗”？郭凤琴摇头道：“没有”；段喜又道：“你没发现陈媛现在每必称“宝贵”，陈媛来我们班才2个月呀！怪不得，陈媛现已心有所属，难怪追她不易”。

    陈媛得知宝贵义父在山上隐居，又有山猫作伴，宝贵还说放假后柿子树会结满柿子，要是再晚些还会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陈媛一的向往，于是宝贵答应放假后带她去玩。
 

注：花开签、碧玉签、仙风签三首取自泉州通淮关岳庙百首签诗，略改。

 我读小说，遇到诗词便跳过，不过本章“签词”是本书主要人物的未来预示，有必要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