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上远行的列车只身一人出外漂泊时,我总会想起母亲,想起她那临别时含泪的双眸。 打我记事起,印象中的母亲总是那么高大,她的肩膀似乎能承担起一切,包括去世早的父亲本该承担起的一切。然而,母亲并不高,身子也颇单薄,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上刻下一道道的痕迹,尽管她还年轻。 母亲能干许多粗重活。最使我惊讶的,莫过于她能用自己的身躯挑起一担担的扁担。沉重的扁担轧在她的肩膀上,就如同巨大的承担,在别人累得喘不过气时,母亲仍能麻利地上山、下山,做着常人难以做到的承担。 有一次,我问她:“您不累吗?”她停下了手里的斧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终于没有回答。 渐渐的,我长大了。我逐渐懂得了属于母亲的那份承担,或许那承担正是她生活的意义。我从来没有看过母亲流下她辛酸的眼泪,或许生活的重担早已让母亲忘记了眼泪。 夏日的夜晚,萤火虫不带半点忧伤地飞舞在乡间的草丛中。这一天,我收到了县城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拿着它,茫然而彷徨地征求母亲的意见。这次,她依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说了一句“孩子,早点睡吧”。 那一宿,我们都没睡好。伴着窗外虫子的叫声,我听到隔壁母亲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第二天,母亲早早地起了床,像往常一样为我准备好早餐,自己出外干活去了。唯一不同的是,她回来得更晚了,也更疲惫了。 光阴荏苒。又是三年过去,我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次我没有再问母亲,只是轻轻地把它撕了。然后,我买了一张远行的火车票。我知道,母亲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她也承担了太多太多。或许我本不该读高中,本不该为原本沉甸甸的母爱添上更重的承担。 我想到了大马哈鱼。它为了产卵,用它自己的身体在水底的泥沙中拼命地翻滚,直到滚出一个洞穴。到头来,它遍体鳞伤,产了卵,还要死在洞穴旁边,让新生的马哈鱼吃它的肉长大。我想,母亲正如那大马哈鱼,履行着属于她的母爱的承担。 坐在列车内,平生第一次看见母亲眼中滚动的泪花,我不禁潸然泪下。我知道,是时候回报这母爱的承担了,即使这需要一辈子或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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